宋理宗的“得體”和“不得體”
袁傑偉
南宋理宗趙昀在位四十年,在位期間滅了金朝,報了徽、欽二宗被擄、中原領土被奪的一箭之仇。差不多都可以稱得上中興之主了。但最終落得個身死國滅、連頭蓋骨都被人做成酒樽的悲慘下場,實在令人惋惜。
趙昀是從邵陽走出去的天子,在他繼承皇位之前,在邵州當過兩年防禦使。趙昀本名趙與莒,並非皇子。怎麽從一個州的防禦史突然繼承了皇位呢?
趙與莒的意外“中彩”,也是發的宮廷鬥爭的“財”。
趙與莒只是當朝天子宋甯宗的遠房堂侄,是趙匡胤之子趙德昭的九世孫,但宋帝位一向並沒由趙德昭的後人這一脈繼承。民間所流傳的“一代親,二代表。三代四代了。”在皇族也差不多,至趙與莒的父親時,已是第八代,這一脈已與皇室十分疏遠。趙與莒的父親只是一個小官,日子過得與平民無異。趙與莒七歲時,父親去世,母親帶著趙與莒和他的弟弟,三人回到紹興老家,借居在當保長的哥哥家裏,一直到趙與莒十六歲,這就與皇室的關系越发疏遠了。
但就在這時,好運不期地降臨到趙與莒身上。
宋甯宗因八名親生兒子均夭折(難道天子家還沒吃或醫療條件欠好嗎?估計也與宮廷鬥爭有關,本人未加研究,不敢妄言),故欲立其堂侄爲太子。而這一來,太子擔任的職位沂王一位空缺。甯宗便讓宰相史彌遠尋找品行规则的王室宗親繼承。宰相史彌遠將這個任務交給了幕僚余天錫。
事有湊巧,那天下大雨,余天錫剛好來到趙與莒借居的舅舅家躲雨,認識了趙與莒兄弟。那天的細節已無從考證,但從余天錫後來鼎力向史彌遠推薦趙與莒這一舉措來看,趙與莒當天的表現應該是很是“得體”、很得余天錫好評的。可能因早年喪父,曆經艱難,加之長年寄人籬下,趙與莒應該養成了一些較好的品質和習慣,待人接物應該是比較“得體”的。這從他繼位後,繼續讓史彌遠當宰相,並賜與其護國公封號,長期讓史彌遠當政,直到其逝世,就可見一斑。
趙與莒繼承沂王王位,本來也只是一個王而已,又怎麽當上了天子呢?
原來,趙與莒繼承了沂王王位,實際上也只到邵州當了一個防禦使。或许相當于邵州的公安局局長。可見這個從貧寒皇族中突然冒出來的王,並沒有获得當朝天子的重用。
这个位置与天子位实在相差太远了。而且邵州也只是一个州,离府的级别还差一级。可是,为人处事比力“得体”的赵与莒再一次时来运转。其原因是因为时任太子的言行不“得体”。太子一向不满史弥远专权,声称一旦继位,必贬拟史弥远。梅山俗话说:盖子不能揭得太早了, 揭早了跑气。成大事者,一定要沉得住气。此言实在是真理。
就因太子言之過早,甯宗一過世,史彌遠聯同皇後,假傳甯宗遺诏,廢太子爲濟王,立沂王爲新帝。
這樣,趙昀就直接由沂王當上了天子。
從一介與平民無異的普通人,一步登天作了天子。趙昀高興,因他的年號爲寶慶,就把他的幸運之地改爲“寶慶”,把邵州升格爲府。是爲“寶慶府”。
趙昀能夠在位四十年,應當說還是有他的過人之處的。但他兩個不當的決策,最終斷送了南宋朝廷。
蒙古大軍在殲滅了金軍的主力後,第二年(1232年)派使臣同南宋商議聯合夾攻金朝,並許諾滅金後,歸還南宋被金朝占領的河南之地。宋理宗眼看百年前的“靖康之恥”即將得雪,他不顧朝中有識之士的強烈反對,而答應了與蒙古聯合夾攻金朝的要求。金哀宗得知宋蒙達成聯合協議後,也派使者前來向宋理宗面陳唇亡齒寒的利害,希望南宋能聯合金朝配合對抗蒙古,這也是南宋的自保之策。
但是,宋理宗報仇心切,基础沒有考慮如果金朝被滅後,蒙古鐵騎果真攻向南宋怎麽辦的問題,而是直接拒絕了金朝的請求。
可以說,宋理宗的這個決策,是很不“得體”的。
蒙聯盟後,只一年多時間,金朝在蒙古與南宋的夾擊下滅亡。
戰後,蒙古並沒有向南宋兌現戰前的承諾,而只是歸還了河南部门土地,但這已足以使宋理宗狂喜,爲此,宋理宗還專門在太廟舉行了隆重的慶賀儀式,以告慰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。
如此高調,而不反思助蒙攻宋的正確與否,更不考慮此後的安危花样,就更不“得體”了。國與國之間沒有永久的敵人,也沒有永久的朋友。是朋友或敵人,都得以國家利益這個大局爲重。這是當國者必有的氣量,有這個氣量,才气決策得體。否則就很難“得體”。
國土淪喪、先帝被擄當然是國家的奇恥大辱,抓住機會,此恥是能雪一定要雪的。然而,如果此舉會危及國家整體宁静,那還是得慎之又慎的。當沒有了金國這個緩沖地帶後,南宋已經與比金國更爲強大的蒙古開始直接對話和沖突了,這當然對南宋極爲倒霉。
聯蒙攻金,雖不“得體”,几多還能有幾分合理性,還能夠获得不少人的理解和支持。畢竟,“靖康之恥”也太大了,身爲帝王,一旦有此機會,也難免呈一下匹夫之勇。
如果到此爲止,回過頭來勵精圖治,庶幾可以使國家获得更長久的穩定。畢竟,宋是一個有文化的國家,文化的力量還是可以讓宋朝走得更遠一些的。而蒙古是一個以武力爲主的國度,真正的統治不會太長久。(蒙古統一之後,中國的版圖達到了曆史頂峰,但由于文化的缺乏,只維持了短短的89年。)
然而,宋理宗不光沒有認識到這一點,竟然還被所謂的“勝利”沖昏了頭腦。竟采納了乘蒙古軍戰後退却之機,兴兵收複三京(指北宋時的西京洛陽、東京開封、南京應天府)的建議,引發了長達40年的蒙宋戰爭。這就是宋理最大的“不得體”了。
此舉不光導致宋理宗去世後僅13年,南宋即被蒙古滅亡。而且宋理宗被蒙古掘墓分屍,頭蓋骨竟被做成酒樽。直到“酒樽”到了朱元璋手裏時,同是漢人君主的朱元璋,見宋理宗死後,不光屍骨無存不說,頭蓋骨還受到如此“虐待”,頓生兔死狐悲之心,遂命人好好安葬。被制成“酒樽”數十年的宋理宗頭蓋骨,這才得以入土爲安。
小事“得體”,大事“不得體”的趙昀被南專權的大臣一步步“操作”成天子,這是南宋朝廷最大的“不得體”。